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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诗歌

    【星月】挎包老人（小说）


    时间：2019-11-07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十三岁那年，我正上初中一年级。因离家较远就成为寄宿生。每逢星期六就回家取生活用品，周日下午返校。　　年少不懂事，可事事都感兴趣。有个星期六的下午，跟着五六个同学回家。由于我个子最矮小，年纪虽有十三岁可身高体重还不如现今七八岁的孩子。又是今年的新生，所以，为了照顾好我，便让我走在最前面。行至一片水稻田埂子上时，看见一个身材微胖，脑袋圆圆像个芋头，挎着一个草绿色的挎包和水壶。挎包带上还糸着一条白色毛巾，背上带着一顶斗笠，肩着一把锄头。裤管高挽，穿着一双凉鞋的老头，在隔着我们几丘田的埂上巡查着什么。引起了我的好奇，便驻足观看问身边的同学：“哎，那老头是个什么人呀？是农民还是干部？”　　女同学也觉得奇怪说：“是呀！说他是农民，我们种地干活的那有挎绿色背包和水壶的？说他是干部嘛！你看驻我们队的公社干部和贫宣队员，从不挽裤管。”　　一个同路邻村的男同学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可能是挖草药的吧！”　　我争辩说：“不像！挖草药怎么到这水稻田埂上来，应该去山上或山脚傍干旱荒地上寻呀！再说，他的眼睛总是往田里盯……”　　没等我说完，那个女同学突然兴奋地说：“哦！我知道了，一定是捉青蛙的。”　　我噗嗤一笑说：“你真是吃货。捉青蛙应该背竹篓才对，你见谁捉青蛙用布垮包装的呀！”　　有个比我大一年级的男同学喝道：“闲事莫管，无事早归。”这时大家才触觉到家里还有任务等着去完成(那时，农村孩子每逢周六的下午和周日的上午，父母都会按排去打猪草或放牛等）。于是，大家撒开腿往家里跑。　　翌日是周日，刚吃过午饭我们便各自背着一星期食用的一斗大米(约五斤左右)和一罐咸菜，兴高彩烈地返回学校。刚翻过一个丘陵，进入一片开阔的低洼地，田里的水稻长势喜人，还扬着稻花，微风吹来阵阵花香馨入心脾。在一条田埂上，又碰见这位老人，同样是那天的行头：挎着包和水壶，背着一顶斗笠。所不同的是衣服的颜色。蹲在田埂上，用锄头柄，伸进禾行里，把禾苗拨开查看着什么。我正想驻足观看，被大同学催促道：“快点走，到时去学校食堂交米领饭票又得排长队，莫把晚自习的课给迟到了……”　　后来见得次数多了，也就习以为常，给他取了个绰号叫“挎包老人。”　　暑假里的一天上午，母亲看见太阳已过头顶，就使我去离村庄不远的破庙前的地里牵牛放牧(那时队里的耕牛都是各家领去放养，领一头牛放养可得半个劳力工分)。刚出村口就碰见劳动收工回来吃饭的人们。　　负责收割稻子都是已成家立业的壮实汉子和妇女，一人挑着一担满满的金灿灿的谷子在村口大树荫处用袖子揩走脸上的汗，再撩起衣襟前衫扇着风在歇息；负责栽插的都是未婚青年男女，每人肩一付空秧苗架，一路嬉笑蹦跳着鱼贯而入进村去；而负责犁地耙田的是些中老年人，则个个裤上带着的泥浆，脸像花猫在村口边的小水沟里双手捧水洗着脸。用我家这头牛犁地的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对我说：“快去，牛拴在破庙前的河滩上的一棵歪脖子杨柳树下。”并嘱咐我“不许贪玩，要牵到草茂盛的地方去，让牛吃饱了下午好耕田。”　　我“嗯！”了一声，就放开腿向放牛方向奔跑起来。突然，看见一个人在刚收割完的稻田里弯着腰捡拾遗落的稻穗。心想，这一定又是邻村的那个好吃懒做的孤寡老头。心里暗暗骂了一句：这死老头子又在白捡公家的东两。便径直走到这棵歪脖子杨柳下解开牛绳，把牛牵到生长着一丛一丛青嫩像剑一样的芦叶岸边上去，但靠近岸边的凡是牛够得着的都早已被牛啃光了，只有离开岸向河心处还有一些伸展着的叶片。为了让牛能在这短短午餐时间吃进更多的草，我便用一根小竹杆把芦叶一片一片拨过来，牛伸出舌头一卷，咬住叶片头往上一抬“嘎”的一声，一根手指粗的既白又嫩的芦杆心抽了出来，慢慢地被绞进嘴里。等牛还没吃完我又拨了一根过来。　　突然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狂风把身上的衣裤吹得呼啦啦的响，正当风快要把我吹下岸的芦苇里去时，一双粗壮的手把我夹进了破庙里。刚一踏进庙门就听见“啪”的一声闪电，接着“轰隆”一声炸响，雨点像洒豆子样倾盆而下。我惊魂未定，心里忐忑不安地瞟了这人一眼，原来是常碰见的挎包老头。满脸红光，两腮帮胡须，又浓又密。秃顶的圆脑袋下，长着圆形的脸，厚耳朵薄嘴唇。心里放松了一些。便探出脑袋想看牛跑了没有。肩膀上又被他轻轻一拉操作浓重的外地口音说：“牛不会跑掉的，当心上边掉瓦块把你头给砸破了。”我刚缩进脑袋，果然屋上一半块瓦片被雨水冲了下来。他笑眯眯地问：“你家有几口人呀？今年多大了……”那时，不论大人小孩，脑袋里都绷着一根阶级的弦。听这老头是个外地口音，又躲在破庙里，脑袋里立马闪现电影上躲藏在山洞、破庙，地下阴沟里伺机作案搞破坏的敌特形像。但眼前的他面目慈祥，不像那种尖嘴猴腮的坏人模样，只好警觉地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于是默默不作答，闭着口不告诉他任何信息。用眼望着外面的雨帘，并身子左右摇摆着扩大视线，寻找牛在什位置。他又说：“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你家的人数，而且还知道你是家中的最小一个！”我侧过脸歪着头注视着他。他仍笑眯眯在板着自己手指，象算命先生一样神秘地说：“你家的人数呀！不是双数就是单数，你身上的衣服呀，你哥穿过，你姐也穿过。你这裤嘛，是你哥哥穿过的……”心里暗自佩服他的神能。我的确是家中最小一个，这件衣服也是先给姐穿的，后给哥穿，最后再改小了缝补后给我穿。他见我没理会就独自盘腿一坐，从军绿色的挎包里取出一包用毛巾缚住的东西。解开毛巾，下面是一个黑褐色的大瓷碗，上面盖着一个黄褐色的小瓷碗。掏出一双筷子，在身上揩了两下，揭开上面的小碗，是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上面有煎的鸡蛋和肉片青菜。那时，农民虽家家户户都养着鸡和猪。但真正能吃上猪肉和鸡蛋一定要逢年过节或者是家里来客人，否则平时就是地里自己种的蔬菜。闻着香味喉咙就在一上一下的咽口水。　　只见他从大碗里分出一小部份饭，夹了几片青菜，放在小碗的饭上。金黄色的鸡蛋和肉片留在大碗里，然后筷子弄断，变成了两双。和蔼地说：“来，我知道你一定饿了，而且这菜你家也是一年难得有个二三回吃……”心里十分想吃，可手不敢去接，平时父母常叮嘱：“单独一人在外面时，千万别接受陌生人的食物……”便咽着口水往后退。他见坐着够不到我，便站起把饭送过来。可我一下就退到门外的屋檐下，他见“哗哗”流下的屋檐水，溅到我的衣服上，赶紧说：“好好好！不吃拉倒，快进屋来别在外溅湿了衣服。”只好自顾边吃边说：“我又不是坏人，你这孩子怎这样犟呢……”后面的话被雨水淹没没听见。　　夏季雨就是个急性子，像竹筒倒豆子。哗啦啦倒完豆子雨停太阳出。上工的来下地了，公社的驻队干部和贫宣队员及队长走在最前头，来到破庙里取工具，见到这挎包老人那干部就惊讶地说：“余书记，您怎在这里吃饭？咋不进村……”一听是个官，刚才的言行让我羞得无地自容，撒开腿就跑。没想到抬脚跨门槛，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衣领，推给队长说：“你帮我抓住他，我们俩个的事还没完。”说完，立马露出严肃的表情指着门后边的一堆稻穗说：“你看！有收无收在于种，收多收少在于管。你们管好了吗？”　　那位驻队干部低着头，红着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样，想开口说什么？又被他打断说：“我知道，季节不等人，你们在抢进度。可毛主席不是教导我们，要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我惊恐万分，不知哪儿做错了，那时最兴开批斗会。我生怕会被拉去批斗。吓得全身颤抖像筛糠。队长见状拉我到一侧担心地问：“你是不是口无遮拦，讲错什么话把公社书记给得罪了？”我摇摇回答：“什么也没说。”然后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经过和盘倒出。队长摸着头说：“那没事！”话音刚落，这余书记就支开队长说：“你去劳动吧！”队长疑惑地把我推到他面前。他满脸微笑道：“你是新中国的好儿童，警惕性高，不被美食所诱惑，有觉悟责任心又强。”随后伸出一个大拇指。这下我提着的心终放下了，深深地呼了一口大气。他指着地上的稻穗说：“你把它带回家去吧！算是我奖励给你的，你一餐的口粮是够的了。”　　“哎呀嘞哎苏区干部好作风哎，里格自带干粮去办呀格公……”我唱着学校教的歌，抱着金黄的稻穗，一蹦一跳地往家赶。在广阔的田野里就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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