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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寡妇田小娥(小说)


    时间:2019-11-07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摘要:寡妇田小娥因为人言可畏而被迫服毒自杀的传奇故事。 一  故事发生在三十多年前的一个九月。  一天上午,韶仁大队林秣生产队里的寡妇田小娥自杀了。那天是星期一,夜里,下了一场暴雨,且是一场久违了的透雨。  那天,大白天的,已近上午十一点,田小娥家的大门还从里头反锁着,这让同队的邻居柳青觉察出了异样。  在队里的几个男社员撬开大门后,首先便闻到了弥漫在屋子里的浓烈农药味。随后,便发现她直挺挺地躺在里屋的另一张竹床上,早已断了气。然而她,穿着得却十分整齐。  她平躺着的尸体湿漉漉的,身下的衣服也湿透了,凉席也被汗水浸透。脖颈和双手呈暗紫色,脸呈深铅灰色,两眼圆睁着,嘴角还在往外泛着白沫,青色的液体沿着扭曲的嘴角往下流……  一切迹象都表明,她是喝了农药死的。大队书记郭守福闻讯后赶来,命令大伙先不得破坏现场,并立即派人赶到大队部打了公社派出所的电话。  一个小时后,派出所便来了两个民警。通过一番仔细勘察,最后得出的结论与社员们的推论一致,是自杀。  民警对郭书记说,从死者的面部表情、双手手指上的黑血痕以及凉席上遗留的抓痕判断,在死亡前,死者忍受了莫大的痛苦,但却始终保持着平卧的姿势。  张民警临走时摇头叹道:“这女人了不得,死前还把家里搞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的!”社员们听了,都不由得纷纷摇头,长吁短叹了一番。  田小娥是当年从省城到韶仁大队林秣生产队来的知识青年。她来的那天,是由一辆绿色的吉普车送来的。和她一起来的司机,是个年轻壮实、身穿绿军衣军人。军人小伙子一脸冷峻,在和郭书记交代了几句话后,便开着吉普车绝尘而去,惹得围观的社员们一阵子的骚动。  围观的社员们见了小娥,纷纷议论说,这个女孩肯定不是一般人,不仅有一种说不出的城市里女孩子特别味道,而且人也长得漂亮,细皮嫩肉的。还说,这田里的农活,她能干得了嘛!郭书记说,女娃子叫田小娥,是省城的大知识分子,具体啥背景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县里特意安排过来的。  田小娥虽是城市的女孩,却打扮得十分朴素。即使平日下田干活,也总是打扮得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她为人随和,没一点城里人的那种傲气和优越感。她平时寡言少语,为人处事特别谨慎,从不招蜂引蝶,并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她郁郁寡欢、谦恭自守的冷美人形象,反倒衬托出她多愁善感的特有气质,让男人们既爱又怜地看着心动。她脱俗、忧郁的气质,让队里的女孩子为之羡慕,让所有的小伙子都为之倾心。  她也从不在人面前提自己的过去、家人和身世。郭书记几次借故找她谈话,都没弄清楚她的具体情况,就连和她关系最近的邻居柳青,也说不清她的底细。至于后来,她为什么选择嫁给了队里的孤儿“路金子”,社员们的说法和猜测也就更多了。  有社员说,田小娥是受了金子的蛊惑和诱骗,最后失了身子,才不得不委身于他的;有的说,因为她来队里前,就已经不是处女,即便再回了城,也没法再嫁人了,所以才不得不嫁了金子;有的说,当初,她就是为了逃婚才来到韶仁大队的。  更有人说:田小娥原本就是个军人,因为在部队犯了错,是被发配到这儿来的。在城里,她没了亲人,在队里,只有金子不嫌弃她,对她实在,是真心真意的喜欢她、宠她,因而她也就将就着嫁了他。  这个说法,似乎最合理,依据也最充分:因为在小娥结婚时,没见她一个家人和城里的亲戚朋友来给她道喜,甚至连她的父母也没来。即便是金子得了肺结核,后来吐血死了,也没见过她家人来给金子料理后事,都是法庚帮着料理的。连小娥的儿子路华,长了那么大了,也没见过他外公外婆。  在整个韶仁大队,田小娥就是个像谜一般的人物。    二  金子死后好几年,一年夏天,天气十分炎热。这片土地遭受了一场几十年不遇的旱灾!韶仁附近的几个公社已快三个月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雨了。  韶仁大队地处丘陵山区,地势普遍较高,旱情最为严重。除了“丫稽山”脚下的“下山口”水库的底下还有些水,周围所有的水塘、沟渠都已干涸。尤其是林秣生产队,地势最高,形势最为严峻。队里唯一的一口老水井也快见了底。年老的社员们说,倘若干旱再这样持续下去,不要说林秣,连全大队所有人和牲畜的喝水也都成了问题。  林秣旱地上的植被和农作物早已经枯黄,连一些老树也开始有些发萎。有些水稻田干得都开了裂,有些田块已干到一个大人能把整只手都塞进地缝里去了!只有“下山口”水库下的一片,那几十亩的水稻田,还能勉强支持一阵子。刚能吃上几顿饱饭的社员干部们都忧心忡忡。  有人暗自叹道:这日子才刚好过些,老天爷咋就没了慈悲心了呢?队里的孙二老爷说:这是老天对人的惩罚!这天灾,都是被人作出来。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自发地在西边的山头上磕了响头、焚了香、烧了纸钱,举行了所谓的“求雨”仪式。这早被禁止的封建迷信活动,又抬了头,却得到了大队干部们的默许。  八月底时,县里和公社专门拨给下山口水库配备了一台抽水机,用于抗旱。由于下山口水库的存水量已经很有限,而且是全大队仅剩的一点水源,因而,县里、公社请来了有经验的专家,把大队身强力壮的年轻社员都召集起来,让他们自愿组织成立几个“抗旱掘井队”。并把这些队员都集中到大队的小学,在课堂上传授他们切实可行的打井知识,号召队员们积极开展掘井自救,以解燃眉之急。  然而,天气实在干旱,又是在山区,掘井队打井的成功率并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高。两周内,“掘井队”在受灾相对严重的几个生产队陆续打了二十几口井,却一口井也没能出水。这让社员干部们都感到非常失望。  关于是否能尽早动用水库里仅有的那点水,干部们之间的争论一直就没有停止过。如今,情况已经很紧急,不能再等下去了!干部们在经过又一番激烈讨论和权衡后,最终定了调子。  会议形成的决议是这样的:第一,各生产队,充分发扬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各显其能,各显神通,仍要积极开展节水、掘井找水等的自救工作,党员干部要带头做好自救工作。第二,在人口和牲畜饮用水能得到保证的前提下,不到迫不得已,尽量不动用水库里的水。第三,据气象专家的判断和估计,干旱还要持续一段时间,各生产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第四,先用抽水机抽出水库里仅剩的一半水,以灌溉水库就近的那几十亩口粮田,以保证队里社员们来年的吃饭问题。第五,过水区域必须严格限制,必须划定区域!否则,既浪费了水,又保证不了救灾效果。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用塑料布铺在水渠里,以减少不必要的渗漏和消耗。  后面的几项决定是有依据的!  有经验的老人都清楚,长期脱水干涸的水稻田和沟渠,耗水、吃水十分严重。严格划定过水区域,往离抽水机出水口最近的区域放水,就是为了避免消耗掉金贵而有限的水资源。  按照县里和公社的要求,为了确保这次抗旱的质量,大队又专门成立了一个由八个人组成的“抗旱保水工作小组”。工作组组长由郭书记担任,副组长是林秣生产队的队长路法庚担任,由路发庚具体负责这次抗旱保水的相关工作。  上级干部还规定,在抗旱放水期间,由保水工作小组负责对水库的上下游和划定区域进行二十四小时巡逻,保护放水现场,密切关注放水质量,以免发生漏水、逃水等“事故”!另外,还要严防有社员偷水、抢水事件的发生!一旦发现偷水、抢水者,立即控制,并上报公社党委、派出所和县公安局,将根据情节予以严肃处理!  在专门召开的紧急动员大会上,公社书记韩学明强调说:“这事是事关全大队粮食安全大局,是关系到社员们明年的吃饭和稳定的大局!一定要上升到政治的高度去对待,任何人都不得有丝毫的松懈和马虎。”    三  下午五点,太阳还挂在村西丫稷山那边的山顶上,离天黑还早得很。小娥躲在一片树荫下,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朝法庚家的方向远远地望去。  天空里没有一丝云彩,路上一点风也没有,热辣辣的日头发着白晃晃的光芒。树上的知了在不厌其烦地聒噪。小娥心里又一阵地发着乱。  她走出树荫,慢慢走在去路法庚家的小路上,心里更加忐忑了。  法庚和金子,原是叔伯兄弟,两家原来的关系一直都挺好。自金子死后,对于稻田里灌溉、施肥等的重活,她很难像男人那样去干。法庚对人说:“小娥是城里人,不会干农活!她本就不是个干农活的料!”这些年,田里的好些农活都是法庚帮着她去做的。平日里,两人也有不少的接触,不过都是商量些关于田地里农活上的事,再也没别的可说的了。  对他俩的事,队里的社员们没少在背后议论。虽说没弄得满城风雨,却也传出很多的闲话来,这些闲言碎语,难免不传到法庚的老婆胡秀英的耳朵里。  柳青曾对她说:“秀英嫂子是个要面子、爱吃醋的人,她对你一直很有些耿耿于怀的,他们夫妻俩还曾为了你吵过几次架了。”这些年,法庚却从没在她面前提过这些事。只是打今年起,小娥明显感觉出,法庚变了,帮自己的次数少了,和她说话的次数更少了。  在小娥的内心里,对法庚是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之情的。因而,她只能尽可能地自己去干那些本该男人们干的农活,不再向法庚开口,原因就是为了避免队里的那些闲话,也免得法庚他们夫妻俩因为自己而闹得不和睦。可这回,她又不得不去找法庚。因为,也只有法庚才能帮她。  她家有一小块水稻田,与那水库堤坝下划了区域的稻田就隔了一条田埂。她本来田地就那么几块,每年的收成都比别人家的少。万一明年没了收成,明年就只能借粮食了。今年天气干旱,不同于往年,多数的社员家都没了收成。人家有亲戚朋友可借,可自己孤儿寡母的,也没亲戚朋友,到时候向谁家借去?!这可怎么办呢!要是在往年,稻田里不缺水,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但在今年这特殊时期,上头又有严格规定,不允许私自放水……稻田干成那样,要是法庚能悄悄地给自己那块田里放水下去,也许就能……只是,不知道法庚能不能再次帮自己这个忙?  她就这么一路走着,一路心里打着鼓。  当来到法庚家的院门口时,秀英嫂子那冷冰冰的眼神就立即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不禁又迟疑了,呆在了那里。    四  法庚坐在厨屋门前的矮饭桌上吃晚饭,却已经看到了小娥。小娥只得进了院门。法庚上穿一件蓝背心,下穿一条沾了泥灰的旧军裤,全身黝黑,坐在小板凳上喝稀饭,嘴巴里发出“吧哒吧哒”的声响,吃得倒挺香。此刻,他心里只惦记着水库上的事,急着吃完饭立即就赶着到水库的抗旱现场去。  路法庚见了小娥,只笑了笑,道:“他婶,你来啦?”  小娥瞥了一眼还挂在丫髻山头顶上的太阳,笑道:“二哥,这么早就吃饭了?”  法庚“嗯!”了一声,用筷子捡了一块咸萝卜干,塞进嘴巴里“嘎嘣嘎嘣”地嚼起来。  胡秀英正在堂屋打扫,听见院子里小娥和丈夫的对话,忙迎出门来。她心里忽就泛起了酸,脸上只得挤出了点笑容,笑着问小娥道:“弟媳妇儿,你咋来了?好久没来了……你找……法庚?”  “嫂子……”小娥笑道。  秀英向厨房瞟了一眼说:“你二哥这几天忙,今儿晚上要到水库上去巡逻,这不才急急地吃晚饭,马上还得赶过去呢!”她的眼睛里,流露出骄傲的神色。  她在大门前接着又道:“外头热着呢,进屋来凉快凉快……”  “唉!”小娥笑着答道。脚步却往厨屋门前移动。  秀英感觉不免有些异样,脸上强笑着,却不自觉地跟着小娥来到厨屋门前。  不等她说话,秀英便慢悠悠地又抢先道:“弟媳妇儿,咱是一家人,你有啥为难的事就说。”她言不由衷的话说出口来,连她自己听了也不信。  小娥佯装全然不知她的多疑,笑着说道:“嫂子,我就想问问二哥,我家门口能不能也给打一口井……你知道,我一个妇女,华子还小,晚上一个人出门打水,既远又不方便,所以……”  秀英点手嗔怪着笑道:“这有啥难的,赶明儿就让你二哥找人给看看去!”  法庚自始至终不动声色,只顾闷头吃饭,而且吃得很急、很香。只见他忽然端起碗来,起身站了,在小桌旁仰了头,用筷子“呼呼啦啦”地把碗里剩下的稀饭全划到嘴里,快速地囫囵咽下肚去。  法庚吃完,迅速丢下碗筷,转身,用手抹了一下嘴巴,又双手搓了搓,在屁股上蹭了两蹭,才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啥地方能打井,咱说了可不算,得公社的刘师傅说了才算呢!”    五  自打隐约听到社员们背地里的议论,秀英便开始防着小娥了。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嫉恨,却不好当面表现出来。因而,她直直地朝小娥和自己男人的脸上盯着看,企图从他俩的言谈举止中能刺探出一些端倪,但在她如猎人般细心窥探了半天后,却没能找出一点儿的蛛丝马迹来。  见小娥和法庚居然没有一点的可疑之处,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和困惑,也有些发虚。连她自己也说不清,这异常反应到底是有了好,还是没有的好。她不觉暗自摇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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