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读不完世界上所有的书 但我们可以全部读完
时间:2022-07-13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自从人类文明诞生以来,智者们就提出了一个永恒的问题。两千多年前,庄子在中原大地上发出了一个天问:“吾生有涯,而知无涯。”这种说法实际上提出了一个问题,即个体学习能力的有限性和人类知识扩张的无限性之间的矛盾。我们不妨称之为“有限性问题”。中国中小学喜欢把这句话贴在墙上,提醒学生求知若渴。然而,庄子自己的回答是否定的,他接着说:“有了无涯,就没有危险了。”陈鼓应先生将其翻译为:“如果你用有限的生命追求无限的知识,你会精疲力尽的。”
西方的智者们也表达了类似的感受。我们都熟悉两位伟大科学家的名言。牛顿说,“我仿佛是一个在海边玩耍的孩子,我很高兴不时能找到比平常更光滑的石头或更漂亮的贝壳,但呈现给我的却是一片完全未被探索的真理之海。”爱因斯坦说:“如果一个大圆圈代表我的知识,圆圈外的空白代表我的无知。……还有很多事情我不明白。”他还指出,一个人的知识越丰富,与未知世界接触越多,就会越感觉到个人知识的有限性。
知道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了,还是放弃野心,讨论一个更可行的问题吧。人类积累了大量的知识,无论数量多么巨大,总是有限的。在我们有限的生命中,能否掌握人类有限的知识?乍一看,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否定的,知识的载体是书籍。要吸收知识,就得读书。喜欢读书的,平均一周读一本书,一年五十本就不错了。假设你保持50年的阅读习惯,一辈子只能读2500本书。
古人云:“读书如神,写字如神。”“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万卷书”常被作为广泛阅读的量化标准。有人认为古代人读书很多,其实古籍都是大字,一册内容不多。《道德经》 5000字,《论语》更长,也就是16000字。据袁遗对浙江图书馆的考证,一页约300字,一卷古籍约10000字。按照一本书10万字的保守估计,“破万册”相当于今天读了1000本书。当然,文言文翻译成白话文可能有两三千篇,但对于有条件学习的人来说,一辈子就够了。所以我们不必迷信古人的读书。
一个人一辈子可以看两三千本书,而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比如美国国会图书馆,藏书就有几千万册。这种比较令人遗憾。我们一生只能知道人类知识的万分之一。记得二十年前,我所在的中学有一个小图书馆,里面藏了几千本书。与国会图书馆相比,它就像蚂蚁之于恐龙。就是在那个小图书馆里,我第一次开始思考有限性的问题:“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完这么多书?”我读书期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有一天走进了国会图书馆。答案很明确:——,我读不完世界上所有的书。
但是,在人类历史的大部分时期,这个问题并不值得担心,因为积累的知识量是如此之少,以至于一辈子都够读完世界上所有的书。庄子生活的轴心时代,人类文明还处于童年时期,《二十四史》连一部历史都没写。世界各民族的经验都无法进入他们的世界,18世纪才出现的现代文明与他们毫无机会。103010说老子是周代藏书室的经理(周寿藏书室史),藏书里的书他大概都看过。
据《史记》记载,隋代嘉泽堂藏书已达37万卷。如果这个记载可信的话,当时的学者不可能读完世界上所有的书。103010年明朝宣宗时,“秘阁藏书两万余册,近百万册”,是当时全国藏书最多的一次。明末,中国江南的出版市场非常繁荣。当时流通的书籍种类大概超过了一个人一生的阅读极限。康熙年间编纂的大型类书《新唐书艺文志》,共1.2亿字。全部读完需要55年,按每天读6000字计算。根据经济史学家的考证,16世纪后期的西方社会,书籍存量大概开始突破终身阅读极限。
今天,世界上一个月出版的新书,我们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才能看完,因为出版的书的数量是呈指数级增长的。据纽约大学心理学教授丹尼斯佩利(Denis Pelli)称,1400年后,图书作者的数量将在每个世纪增加10倍。800年每年约有1万名作者出书,1900年10万,2000年100万。对于一个书迷来说,如果生在古代,他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书价太贵,不容易要书;在当今时代,最大的挑战是信息爆炸。
这辈子,你能读完世界上所有的书吗?我的答案依然是肯定的。但读者可能首先会问,为什么要读遍天下的书?可能有人借助工具理性回答这个问题:为了参加电视竞猜活动,为了准备社交谈话,为了在爱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等等。
我的回答直接诉诸价值理性:读完世界上所有的书,就是了解世界本身。就像一个吃货想尝遍天下美食,一个旅行家想遍天下名胜,一个浪子想结识人间美景,一个酒徒想喝遍各国陈年佳品。喜欢一件事,自然知道它的乐趣,不需要其他理由。对于喜欢读书的人来说,读遍天下好书是一种理想。庄子说:“知之,是知其所不能知,是其所终也!”当求知的过程告一段落,就是最完美的状态,可以不留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读遍天下书,是个人爱好,也是社会理想。中国有句古话
dquo;君子不器”,鼓励精英发展多方面的才艺。据伯克(Peter Burke)所著的《知识社会史》,在文艺复兴时代的意大利,米开朗基罗那样多才多艺的人物也倍受时风推崇。这种价值观在知识界也有反映。人文主义者皮可(Pico)在1487年的公开辩论中,拿出了一张清单,上面列着九百多个辩题。在工业革命之前的两三百年里,尽可能地了解全部人类知识,仍然属于一种可以追求的理想。然而,随着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专业化导致分工越来越精细,大多数知识分子逐渐放弃了这一理想。法国启蒙时代的《百科全书》有一条目讨论“文人”,就称人类已经不可能拥有普遍化的知识。今天,绝大部分人在高中后就不再学习一般性的知识了。
然而,世界并非按照专业化的学科分工出现在我们面前。有位叫巴罗的学者曾就职于剑桥大学,他说:“不是一个什么都懂的学者,很难成为好学者。”因为“一部分学问烛照另一部分学问。”美国经济学家鲍尔斯在《理解资本主义》一书中写到:“从政治经济学的观点来看,在社会科学的各个分支……之间所划分的界限是非常武断的。这些区隔将社会现实拆成了一个个的小方块,呈现为大学里的各个学科分野,可谓泾渭分明,但却模糊了经济运行的真相。”在这个意义上,遍读天下书可以让我们从全面的视角理解整个世界。问题在于,这是可能完成的任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