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而温暖的旅程
时间:2022-07-14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有一年冬天,在京西宾馆开了一个会。好像是吃完饭,一个穿着灰色棉衣的老人向我们走来。有人告诉我,这是汪曾祺。那时候,我不想和你打招呼。越是欣赏的作家,似乎就越不想突然认识。但是那个穿灰色衣服的老人向我打招呼。他走到我面前,笑着慢慢说:“铁凝,你额头上怎么不留点毛?”他看着我的额头,好像我是他认识很久的孩子。这种质疑让我觉得刚才的顾忌是多余的。我也发现汪曾祺的眼神温柔而透明,就像他对人类和人生的看法。
不久后,我有机会去了位于坝上草原的河北省沽源县。我去那里是参加当地的一个文艺活动,但正是汪曾祺的经历让我对固原产生了兴趣。他曾经被派到这个县的一个马铃薯研究站工作。在这个土豆研究机构里,除了日常的工作,他还展示了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天才:画各种土豆图——,画土豆。汪曾祺从来没有在文字中大声抱怨过那里的生活,他只是自嘲地描述,自己是如何从写不出圆头圆脑的土豆,到达到“想不想画”的熟练程度。他把它们画下来吃了,他自豪地用他的话告诉我们,像他这样吃过这么多品种土豆的人在中国甚至是凤毛麟角。夏天去了沽源县,走在凉爽却略显光秃秃的县城街道上,想象着冬天来临时,长城外残酷的风雪是如何在这里肆虐的,汪曾祺是如何度过的。我甚至问过当地的文艺青年有没有一个叫土豆研究站的地方,他们茫然地摇摇头。离土豆文学是多么遥远的距离啊。但我还是很欣赏:一个连敷衍土豆都舍不得的作家,更应该有耐心和对生活的热爱。
1989年春天,我的小说《玫瑰门》的研讨会在北京召开,汪曾祺是受邀的老作家之一。会上,陈蓉告诉我,早上八点半,汪曾祺六点起床收拾,等着作协的车来接他。在这次会议上,他对《玫瑰门》谈了很多诚恳细致的意见,但他没有处理,也没有平白无故说好。在这里,我无法用感激来回报这些意见。我只是一直在想一个著名艺术家的回忆录。这位艺术家在回忆录中写道,当他变老时,他害怕成为两种老人。一个是以教师身份出现的老人,他总是以教导年轻人为乐。另一种是害怕被别人称为“老”的老人,和没有名气的年轻人打招呼,证明自己永远年轻。汪曾祺不是以上两种老人,也不是其他任何人。他就是他自己,一个悠闲的“四处看看”,走自己路的可爱老人。这位老人平安地迎接着每一个孤独或忙碌的时光,用他诚实而温暖的文字和平凡而有灵性的故事抚慰着躁动的世界。
我常常在想,汪曾祺在固原创造的那些“热闹”的日子,到底是为了排遣寂寞,还是一种无法排遣的孤独感让他觉得这个世界更需要人来安慰他?不久前,我读了他为一个年轻人的小说写的序言。在序言中,他评论这个年轻人的小说说,“人都是孤儿”。
我相信他有多不开心。人家是孤儿。在另一篇随笔中,他描述了他在固原做的另一件事:有一天,他摘了一个大蘑菇,他把它带回宿舍,小心翼翼地晒干(也许他有独特的晒干方法)并收集起来。春节回北京与家人短暂团聚时,他将蘑菇带回北京,为家人做了一道美味的汤,给全家人带来了意外的喜悦。
于是我常常想,一个包里装着蘑菇的老人,收藏了他所有的孤独,从塞外的寒风中快乐地走向他的家。难道只是为了让家人夸他的蘑菇汤?
这总让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些孤独而优秀的灵魂之所以孤独,是因为他们给了这个世界温暖和欢乐,却不求任何回报,用文学或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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