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旅行者
时间:2022-07-13 来源: 作者:[db:作者]  浏览次数:
记住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谁也说不清哪一种是最好的,哪怕是逝者本人。
我现在要讲的,可能是你没听说过的最奇怪的一个。
我父亲是图书管理员。很多年前,当我年轻的时候,他经常带我去他工作的地方,让我和散发着灰尘味道的旧书作伴。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曝光,我从小就对那些纸质书有了一种亲近感。就算没有其他的娱乐方式,我也可以抱着一本大书,津津有味地看一整天。我成了一个孤僻的书呆子,不爱社交,也没有什么朋友。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家乡镇,在父亲工作的图书馆工作。感觉是那么自然,就好像一本书根据书脊上的编号在书架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图书馆的工作很悠闲,电子阅读时代,很少有人热衷泡在图书馆里。我像一个守墓人一样,看管着这些无人问津的书,偶尔也会接待前来“扫墓”的人,却不用和他们说一句话。
博尔赫斯曾说,“上帝在克莱门蒂诺图书馆40万册书中的某一卷和某一页的某一封信里。我爸妈,我爸妈的爸妈都找过那封信,我自己也找过,我瞎了。“我不相信上帝,但有时我觉得我在寻找什么。
一个秋天的下午,图书馆收到了一批捐赠的书籍。翻开一本书,看到扉页上有一个红色的小书印,知道又一位嗜书如命的老先生去世了。我把这些书分类登记,编好条目,贴上索书号和条形码,掸去灰尘,整整齐齐地一层一层叠好,准备上架。
连续工作了两个小时后,我累得头晕目眩,决定停下来休息一下。在烧水泡茶的间隙,我从那堆书的最上面拿起一本薄薄的小书打开。那是一本诗集。
我读过了。从第一首诗第一行的第一个字,我隐约觉得找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我细细咀嚼着那些诗句,就像一个饿了太久的人捧着甘露,舍不得咽下去。
那些诗来自一位我从未听说过的诗人,对她的介绍只用了两行字,甚至没有一张照片。我只知道她用笔名写作,真名不详。她二十年前去世,时年31岁。在诗集的中间,我找到了一份图书馆的通话清单。索书单上写着书名和一个图书卡号,字迹工整有力。我把相关信息输入电脑,发现借书人以前是这个图书馆的常客,但已经好几个月没来了。但是在借书人的归还记录中并没有找到这本诗集,因为在此之前图书馆里并没有这本书。
图书馆的通话清单为什么会被夹在私藏里,为什么绕了一大圈又回到这里?名单上的借款人是谁,和老人是什么关系?还是实际上是同一个人不同的名字?
诗人是谁,长什么样,住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我找不到答案,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读,像一条鱼潜入水中。诗人和她的诗成了我黑暗深沉的梦,藏着所有的秘密。
三个月后,当第一场冬雪悄悄落下,我居然见到了借款人。他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瘦脸,衣着朴素。当我看到借书证上那串熟悉的数字时,我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但是图书馆里的寂静提醒了我,让我忍气吞声。
我用监控设备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像幽灵一样走过走廊和楼梯间。我看着他走进空荡荡的旧报纸区,从书架上找到装订好的报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一页一页地慢慢浏览。突然,监视器里的借书人抬头环顾四周,盯着镜头的方向,然后熟练地移动坐姿,挡住了面前的报纸。几秒钟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报纸翻到下一页。但在那短暂的一瞬间,我确信他做了什么要隐藏的事。
图书馆关门前,借书人来到我的桌前,轻轻放下那本薄薄的诗集。我刷了一下条形码,但是我没有着急,马上还给他。那一刻,对神秘的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决定打破沉默,冒险和陌生人交谈。
“你喜欢这些诗吗?”我问。
借书人一脸惊讶,好像图书管理员在他眼里一直是隐形的,现在突然凭空出现了。
“这是.好吧。”他谨慎地回答。
“我觉得很美。”我说:“只说美不准确。他们非常强大,仿佛能让沉睡了千年的废墟恢复秩序。”
我讲述了我是如何看到这些诗的,博尔赫斯对上帝的隐喻,为什么我会痴迷于那个神秘的诗人,甚至为什么我会成为一名图书管理员。
我的话在借款人的脸上激起了涟漪,像雨滴落入池塘。
我说完,他从桌上的小纸盒里抓起一张张索书单,放在我面前,说:“请留下联系方式。”
我写下了我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完后,他没有再看,就把纸条放在诗集里,说了句“我会联系你的”,大步走向门口。
我等了一个多星期。一个暴风雪肆虐的晚上,电话突然响了。
响起。我按下接听键,听筒那边传来借书人低沉的嗓音。
“今晚有一个聚会,我们想邀请你参加。”
“今晚?”我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窗外密不透风的雪片,“我们?”
他说出一个地址和时间,又说了一句“希望你能来”,就把电话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