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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韵】兰花姑娘（小说）


    时间：2019-11-07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一　　兰花姑娘出生在梅花县桃花乡周家湾村一个山旮旯里，她长得没有桃花般迷人，也没有杜鹃花般鲜艳，就像山林深处的兰花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只有走近她内心世界的人，才知道一个平凡女人的魅力。　　兰花爹叫周篾匠，先天性耳聋，父母都早早地离开了人世，他由生产队养大。老周家的贤人周二爷同情他，托人让他学篾匠手艺。兰花爹出师后天天背着工具箱到村里各家各户编斗笠、箩筐、菜篮子等竹器。他耳聋心巧，篾活做得精巧，成了村里名匠。　　在兰花爹二十六岁这一年，生产队长秦大发去河里撒网捕鱼，因用力过猛，把自己抛到水库里，人就这样没了，秦大发的媳妇齐巧成了寡妇。　　周二爷让齐巧与兰花爹交往交往，说兰花爹虽然是个聋子，但人忠厚老实，又有手艺，是她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齐巧爽快，说不用交往，直接让兰花爹做了上门女婿，兰花爹有了一个家。　　兰花爹与齐巧婚后第三年，齐巧生了兰花，虽然是丫头，齐巧很宠爱她，视掌上明珠。然而兰花爹却对兰花歧视，张嘴丫头片子，闭嘴死妮子，说齐巧断了他的烟火，他的篾匠手艺后继无人，让齐巧必须给他生个儿子。齐巧给老秦生了一儿一女，又流了几次产，现已没生育能力了。因此，两人有了矛盾，天天净吵架。齐巧说，早知道聋男人是这德行，说什么也不嫁他。兰花爹听不到，能猜到齐巧说他坏话，骂齐巧克夫，把齐巧气得流鼻血。兰花爹想离婚，又怕自己一个聋子，再也找不到女人了，只是将就着过。　　兰花爹以家里缺少劳力为由，兰花上了初中二年级就让她回家务农。兰花从学校回到家，像妇女一样成天上河滩上挖猪菜，在土灶台上煮猪食，在田埂上放牛，上屋后山上砍柴禾，去地里种菜，小小年纪承就担起家庭重任。　　兰花娘因生育患了妇科病，没钱治疗，面容蜡黄，身子一天比一天消瘦。会中医的周二爷体谅兰花家困难，让兰花娘按他开的草药配方去山上釆药，回来后自己治疗。　　兰花爹对兰花娘越来冷淡，怎么看都不顺眼，两眼一瞪就来气，埋怨自己当初瞎了眼，一个处男找了个带两孩子的寡妇，甚至以活多路程远，回来不方便为由，夜不归宿。　　过小年的晚上，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打扫卫生送灶神，兰花家却冷冷清清。兰花娘重病在床，告诉兰花说:“老妮子，你爹在你二姨家编床席，你二姨夫去了江西做瓦匠活。你爹这么晚不回来，娘不放心，你去把你爹喊回来。”　　兰花翻了两座山，过了三道河，气喘吁吁地赶到二姨家。二姨家大门上栓了，进不去，兰花绕到屋后边。月光下，兰花见二姨房子里亮着灯，她不敢喊，用舌头舔破窗户纸，用一只眼往里瞅，她看见爹光着身子在二姨的床上晃……兰花羞红了脸，她不知情为何物，也不懂男欢女爱，只知道这是村里人传说的不要脸。兰花生气地顺手拿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窗户，然后大叫一声:“俺的娘呀，俺爹耍流氓，上了二姨的床，丢死人了。”　　兰花爹被突然飞进来的石头和女儿的叫喊声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穿上衣服往外奔。追上兰花，一把拽住兰花求饶道:“老妮子，今天晚上的事你千万别跟你娘说，以后爹啥事都依你。”　　兰花无语。在她心里，她这个爹就是个老流氓，不正经。兰花偷偷跟人家说她爹真不要脸，背着娘和二姨睡。　　兰花娘总爱在邻居面前叨唠，说她的命苦，兰花的命比她还苦，一个是苦瓜，一个是黄莲，苦到一块了，苦得巴心，谁也改变不了她娘儿俩的命运。人啊，就是命，好也一生，歹也一生。　　隔墙胡支书的儿子胡小娃一直暗恋着兰花。小时候，两人穿着开裆裤子在河里摸虾，在稻田里放鸭，在草堆里里捉迷藏。七八岁的时候，两人藏在屋后竹林里玩过家家。当他们都懂情了，白天你偷看着我一眼，我朝你会心一笑，心里都想着对方。晚上，胡小娃装猫叫，和兰花对暗号，约出来后手牵着手，去村头巨石上看天空上星星和月亮。　　十四岁的一天胡小娃见兰花坐在老槐树下，望着金黄色的稻田有点伤感，喃喃地说自己是一朵苦菜花。胡小娃对她说:“苦菜花是他心中最美丽的风景；人都是先苦后甜的，吃不了苦中苦，怎能成为人上人，你不要为你小姐身材丫环命而泪丧，你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将来一定会由丑小鸭变成金凤凰的”。就这句话给了兰花好好活下去的信心，她不再自卑，决定活出个人样来。　　第二天，胡小娃去了南方的城市打工。兴许禁不住大都市的诱惑，他早已忘记了当初的铮铮誓言，再也没能回来。　　　　二　　兰花十五岁这一年，兰花发现爹和隔山的江家小媳妇云偷情，她上江家去把云的脸都搔破了，闹得几个村的人都晓得了。兰花爹气不过，痛打了兰花一顿，兰花赌气离家出走了。其实，兰花没走多远，跑到离家三十里地的温泉度假村找工作。兰花想，在这个有钱人来享受的地方好挣钱，挣到钱了改善家里生活，天真的兰花哪里知道这里是个红灯区。她在一家名叫夜来香的饭店当服务员，老板娘望着娇小又清纯的兰花，脱口而出:来了个抢手货。兰花不懂啥意思，问老板娘啥是抢手货。老板娘问她喜欢钱不，兰花说，俺娘说瞎子见了钱眼睛都睁开，俺爹说，人是英雄钱是胆，一分钱憋死英雄汉，当然喜欢。老板娘说，只要你愿意，今天晚上就让你挣五千。兰花邪乎道：俺的娘啊，干啥子这么挣钱。老板娘直截了当地说破了，就是陪男人睡觉。兰花知道了啥意思，羞红了脸，愤怒地指着老板娘的脸说，让你女儿干吧，你这哪是饭店，就是婊子行。　　兰花离开度假村，到水库边上找了一份帮人看鱼的工作。户主是一位比她整整大十二岁的单身男人，名字叫曾多。一开始，曾多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让她帮煮煮饭、洗洗衣服、割草喂鱼，慢慢地对她产生了感情，白天形影不离，晚上让她一起陪着守夜。在河边山坡的草棚里，寒风呼啸，湖水咆哮，兰花害怕有狼来袭击，紧紧地抱着曾多不放，曾多怀抱着一个小姑娘，怎能控制住？冲动了好几次，才把兰花变成了女人。兰花个小身体差，事后几天下不了床，曾多天天背着她去诊所治疗。　　兰花离家出走，急坏了兰花娘，整天泪汪汪地坐在村囗石板上望眼欲穿；兰花爹却像没事一样，说女儿就是不离家出走，将来也是人家的媳妇，什么都指望不上，不去找她了，让她死在外头。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兰花还是没回来，兰花娘感觉不祥，慌里慌张地去秦大发二哥家，叫上不愿意离开秦家的儿子郎郎和女儿当当一起去寻找兰花。　　几十公里大龙山，找不到水源头的河湾，一户半里的村野，到哪里去寻找？兰花娘只好分别叫郎郎去亲戚家，当当去县城里，自己在村口等候兰花的出现。找了几天，也没见到人影。　　村里有的说，兰花被人贩子拐卖了，听说卖给外省的一个老头，那老头虽说是个收废品的，但很有钱。这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兰花娘听了气得嚎叫着，一会说去上吊，一会儿又说喝农药，结果，都没死成。　　兰花爹没了“眼睛”，光明正大地到兰花二姨家帮忙犁田、筑田埂、下秧、种黄豆芝麻，挑水劈柴，忙得不亦乐乎。村里人说，谁说小姨子屁股摸不得，你看人家聋子不但摸了，还摸到床上了。　　兰花怀孕五个月，才带着曾多回家见父母。　　兰花爹见女儿已生米做成熟饭了，无奈地摇一摇头，用鼻音说，儿大不由爹，你就作孽吧。事实让兰花爹接受了曾多，但有一条，不论你老曾家贫与富，儿女有几双，必须做上门女婿。　　曾多兄弟四个，他排行老四，所以名叫曾多。曾多爹正愁三间破土房怎么娶四个媳妇，听曾多说周家让做上门女婿，喜欢得帽子都戴不住，拍着桌子表态，一百个同意。　　兰花娘在院子里，睁开眼睛仔细地瞅曾多，见兰花跟的男人年龄虽然大，但长得排场，个子高，身体壮，是个干农活的人，上门了能够独挡一面，也点头同意了。　　兰花因年龄、身材都小，在医院里死去活来地疼了几个小时才生了女儿朵朵。产后，兰花患了抑郁症，脾气暴躁，心胸狭隘，动不动骂曾多不是男人是妖精，纠缠上她这个苦命人，十六岁把她弄怀孕，十七岁生孩差点要了她的命，上门当女婿不安心，把娘当丫鬟使唤，跟爹处成了仇人，你这种男人将来不得好死。曾多被兰花数落得心流血，他自已也总感觉自己娶了个小媳妇不适合，走在路上人家说他俩是兄妹，躺在床上像父女，要命的是兰花任性，凡事以她为主，曾多一句话说得不入耳，兰花就发疯，把家里闹个鸡犬不宁。　　兰花爹又一直把他当外人看待。兰花娘贤惠，视女婿如亲生儿子，把家里好吃的都留给他，每天早晨给他做汤圆补身子，晚上打洗脚水给他洗脚，这样的日子让曾多过得温暖。为了让家里生活好一点，曾多不顾兰花阻拦，外出打工了。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过。　　　　三　　曾多离开周家，跑到杭州萧山大哥曾实在打工的建筑工地做钢筋工。　　晚上，曾多坐在大哥的出租房里，想起他和兰花的爱情和婚姻，长吁短叹，老说他和兰花夫妻到不了头，将来是半路夫妻。大嫂见他垂头丧气的，对他说：“俺的傻老小哟，当初嫂子就劝你别打兰花的主意，你偏不听，你这回好了吧，一冲动后悔一辈子。乡下的男人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别当受气的上门女婿，你以后在眉高眼低的脸色下过日子，窝心得很。依俺看，你老老实实的在这边挣钱，等你混好了，找个年龄相当的，哪怕找一个寡妇，过一辈子算了。”　　曾实觉得媳妇话说得难听，朝她瞪着眼说：“你这个狗熊女人，净说扯蛋话，人家一个黄花闺女心甘情愿嫁给俺老小，人家是孩子生孩子，遭多大的罪，还让俺老小光着屁股上门生活，得感人家恩，可俺老小没定性，见日子难过，没担当地拍屁股走人，你们还有良心没有。老小给我听着，你挣钱了赶紧给我回去，待人家好点儿。”　　曾多表面上说好，好，好，听哥的，心里却说等我挣钱了再找一个。　　兰花见曾多赌气走了半个月也没回来。田里的麦子黄了没人割，山上的柴禾没人砍，房顶上瓦破了没人换，家里没男人怎么办？兰花不再冷战，抱着女儿可可去周家说些软话，求曾多爹无论如何也让曾多回家。　　曾多爹告诉兰花：“曾多去外地打工去了，我把他的地址给你，你写封信给他，让他回来吧。”　　兰花伤心地背着朵朵哭着走回家，晚上连饭都不吃，躺在床上骂曾多没良心，抛妻离子，不得好死，有本事永远别回来，俺兰花没有你照样活。　　兰花伤心够了，也骂累了，爬起来做饭吃，一碗面疙瘩汤下去，头脑清醒了，说划不来跟曾多置气，女人还是靠自己。　　女人烦心事一释怀，精神自然来。兰花让娘照顾朵朵，让爹干家务活，她剪短头发，换上旧衣服，月夜里割麦，雨天里在土屋里腌菜，天不亮挑粪下田，端着饭碗去放牛，整个人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秋收后，兰花累倒了。　　村医刘永发来给她打吊针，对兰花的家庭情况非常同情，他不行医时就到兰花家里来帮帮忙，私下借钱给兰花买一群鸡鸭和一头老母猪，让兰花自力更生，走上致富路。兰花非常感激刘永发，把他当最亲近的人，大小事都找他商量。兰花五嫂提醒她，说刘永发是个不正经的医生，骚得很，他对你好是有意图的，防着点。兰花说，别在背后谈论人，他再骚，你不动心不就行了。　　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兰花爹与兰花二姨的丑事，通过爱嚼舌根的周八婶传到兰花娘耳朵里。兰花娘没想到一个聋子男人也花心。花心是正常男人的本能，村里女人多的很，为何偏偏勾搭上自己家里的人。　　兰花娘扯着嗓子骂了兰花爹半天，嗓子都骂哑了，可兰花爹耳聋听不见，等于白说。其实，兰花爹耳聋心里明，故意装糊涂，嘿嘿地朝兰花娘笑了笑，打岔道:“花她娘，你在叫唤啥子，牛俺也放了，猪俺也喂了，田里的稗子俺也拔了，你还让俺干啥子嘛。”　　兰花娘气得直跺脚，咬着牙冲上去，一只手拎着兰花爹的耳朵，一只手隔着裤子扯着蛋，还往脸上吐涶沬，骂道:“死聋子，你是一个王八蛋，你再敢跟俺妹妹胡搞，俺一剪子把你变成半截，你信不信。”　　兰花爹疼得咧着嘴直叫唤，求饶道:“花她娘，俺没招惹你，你揪俺耳朵干啥子呢。”　　兰花娘用手势做了个男女亲热的动作。兰花爹跺着脚说:“你别听人家胡说，我真的没跟你二妹那个。”兰花娘听了兰花爹的话，怀疑他真聋还是假聋，看这岔打的多对头。　　兰花爹以为他的私情是兰花说出来的，恼羞成怒地跑到兰花房屋里，二话不说地掴了兰花几巴掌，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死妮子，没嫁人就生私孩子，把俺的脸都丢尽了，那个曾多根本不喜欢你，是你自作多情，要是真要你，不会上门不到半年就跑了，你看他永远不会回来，你守活寡吧。”　　兰花被爹的话刺激得不想活了，去寻死。她自言自语地说，俺到底是啥命，男人跑了，不要脸的爹打俺，俺活着还有啥意思，说着说着，情绪失控地抱着朵朵去跳塘。正在隔墙看病的刘永发听到兰花哭得悲痛，慌忙跑出去跳到水里，一把夺过朵朵，吼道，你不想活了去死可以，你不能把无辜的孩子命也要了。兰花泪水汪汪地望着啼哭不止的朵朵，死心复活，从水塘里爬上岸，为了朵朵，她必须活下去。　　兰花跳塘事件后，兰花爹不敢再往二姨子家去了，兰花娘也为此事天天盯着他，周家的日子总算平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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