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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岸】圣彼得堡2号（小说）


    时间：2019-11-07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一　　他搬进小区一年多了。小区是个俄罗斯城市的名字，叫圣彼得堡庄园，这是开发商的习惯，好像不整点洋味就显不出小区的高档。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圣彼得堡小区也算名副其实。小区占地面积得有上千亩，北面和西面依靠一座不大的山，东面和南面有一条大河的支流从小区弯过，小区建设时又引进了河水，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湖，湖边栽着垂柳，湖里长满了荷花。小区是别墅式建筑，一栋栋欧式风格的别墅，掩映在绿树繁花中，透出一番宁静幽雅和富贵。据到过北京著名玫瑰园小区的人说，圣彼得堡庄园毫不逊色，只不过在省城就比不上京城了。　　他是一个作家，用了一个笔名，和莫言，鲁迅，茅盾不同，都是反其意的，他叫文泉，意在文思泉涌。文泉今年五十多岁了，他的才华可真像他的笔名，写了大量好的作品，已经出版了五六百万字，在全国是享有盛誉。被省内和全国刊物，聘为签约作家。可是，近两年，他突然感到文思枯竭了。好长时间写不出满意的作品，特别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后，他更感到绝望了。还让他失落的是，儿子美国博士毕业后，不仅定居美国，而且他老伴也经常到美国，现在他真成了孤家寡人。这房子是他自己的积蓄买的，儿子也赞助了一部分。尽管这个小区适合他创作，但一年了仍没有灵感。　　　　二　　有时文泉想，写不出作品就写不出吧，也不靠它吃饭了。可是那些签约的刊物，报纸，纷纷来约稿，像催命鬼一样。文泉也不好拒绝，只是说慢慢琢磨，不能急。文泉知道，写作这东西，靠积累，更靠灵感。他的灵感让孤独感驱走了。在这个幽静的有时令人恐惧的地方，将他的活泛劲吸走了。　　圣彼得堡庄园是富人社区，住的大多是各行各业的成功者。虽然房子都有业主，但都不怎么来住，只是到了星期天和节假日，才有些人气，所以，对于文泉这个常住业户，平时就显得格外空旷。文泉除了读读书，搞些笔记，就是牵着他那条宠物狗，在小区散步。他那条宠物狗，是儿子推荐的美国爱斯基摩犬，雪白中掺杂着小块奶酪色，体态匀称，步态平顺，高昂的头充满着警惕。文泉很爱这狗，仿模电影《忠犬八公》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巴儿。　　文泉搬来小区一年，小区的情况非常熟悉。小区分五个区，环湖呈扇面排开，他住在五区，平时都是早晚从家里出来，绕湖一周，大约一个小时，很有规律。他散步有时是无意识地走，甚至说跟着巴儿跑。有时他也走会儿神，思考一些问题。　　最近，他思考最多的是，思考自己以后的写作方向和方法，应该怎样突破。他知道名家之所以名家，就是因为他们创造了有别于常人的方法。莫言这次获诺贝尔奖，就是以魔幻式语言和叙事方式赢得了评委的青睐。他自称是蒲松龄的来学生，这确实不虚。其实还有一个人就是现代表现主义大师卡夫卡，他的作品曲折晦涩，情节支离破碎，思路不连贯，跳跃性很大，语言的象征意义很强，被誉为“黑色幽默”。这些大师，学不来，不可模仿，再说模仿又有什么意义呢？可是，我究竟怎么办呢？文泉感到江郎才尽了，自己一天天好像是小区里徘徊的幽灵。他陷入深深的苦恼之中。　　　　三　　文泉连续的苦恼和焦躁，经常失眠，以至于神经衰弱了。有时，好像睡着了，但一个梦接着一个梦，似乎在构思一个个故事。不但离奇，而且曲折，醒来想描述出来，但又落入原来的套套。文泉索性不再拿笔，也不去想写作的事。就这么信马由缰地过着日子。　　一天晚上，七点半新闻联播后，他和往常一样在遛狗散步。当他走到2号独栋别墅的时候，看到院子大铁门依旧紧闭，偌大院子黑糊糊的，只有二楼透出些许微弱的灯光。文泉想，这个2号别墅好像一直没住过人，这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如果不是那微弱的光，还认为一直空着呢。不过这灯光也忒暗了，让人看了真能和悬疑电影里的凶杀案某个别墅，或者像惊悚片里的鬼屋想联系。就在文泉走神的时候，突然从那透出微弱灯光的楼里，传来了一个女人发出的奇怪的声音。文泉走过去，心里想这肯定是一个人在学美声，吊嗓子。不过，在这个幽静的环境，暗暗的大院里，干涩里夹杂尖锐的嘶嚎，颤音颤得近乎恐怖，还真令人汗毛直竖，就连“巴儿“也警觉地竖起耳朵，猛吠几声。每当这时那声音就戛然而止。　　　　四　　文泉在圣彼得堡2号，听到的那女人的奇怪声音，激起一个作家的职业想象。这个幽静的昏暗的院子里，究竟是家什么人，这个女的是女主人，女儿，还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故事呢？　　文泉按着自己的规律和习惯，依然早晚散步，每当在那个时间，到那个小院前，总是听到反复的那几声，干涩，颤抖，低声的哼哼，仔细听也好像是病人受病痛折磨的唉哼。他有时猜，这是个精神病人吧。莫非是像夜半歌声的故事？或者像王安忆笔下的“金丝雀”?　　想象的空间打开了，文泉对这2号院子，更加好奇，更加关注。天气好的时候，他增加了遛弯的次数。这天中午，初秋的一场阴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滴沙沙地打在路两旁的杨树叶子上，树叶有些许发黄，一叶知秋的感觉，轻轻地触及了文泉的敏感神经。不经意间，从对面驶来一辆白色的宝马轿车，到了2号院的门口，摁了三声喇叭，只听大门“吱吆”一声开了，宝马开了进去。然后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向门外瞅了一眼，就在关门的一刹那，文泉正从门前走过，暼见一个姣好的年轻女人的身影。　　文泉心想，原来这院子也是常住人的。怎么平时那么幽静，那么昏暗，简直太神秘了！　　　　五　　这天晚上，文泉从圣彼得堡2号经过，还是和往常一样，院子幽静昏暗，女人的怪声依旧，听到狗得叫声就停止。只不过文泉回来，总不能把那怪声和那个姣好的女子的影子，联系起来。　　文泉整个晚上烦躁不安，直到深夜才渐渐入睡。　　突然，2号院里，吵吵嚷嚷起来了。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皙、面目清秀的年轻女子，追着前面一个同样身材高挑，肤色白皙，但披头散发的女子，因头发遮住了脸庞，看不出年纪。两人从2号院里跑出来。后面的那个一边嚷嚷着，“小妖精，让你跑，看我不毁了你！”前面跑的那个女子，也不作声，好像脚有些瘸，跑不快，很快让后面的追上了。只见后面那个女的，扬起手里盛满绿色液体的小瓶，向那披头散发的女人脸上泼去。只听“啊！啊！“一声声惨叫。接着，一个披头散发，模样丑陋的女人，发出了怪怪的令人恐怖的吊嗓子的声音。这个女人冲着文泉说，“听说你是个作家，我把我的故事给你说说，你写篇小说吧！”说着扎煞着长着长指甲的双手，呲着漏风的两颗门牙，扑向文泉。只听的巴儿狂吠着扑向那个丑女人。文泉“啊”的一声，醒了，原来是一个梦。只见秋阳已经爬到七八点钟的样子。巴儿正摇着尾巴，等他出门遛弯呢。　　文泉镇静了一下，和巴儿出了门。等走到2号院的时候，大门又“吱吆”一声开了，里面驶出那辆白色的宝马轿车，开关门的那一刹那，又闪过了那个姣好女人的影子。文泉想起昨夜的梦，摇摇头笑了。　　　　六　　文泉平时爱看中央电视台的《道德与法制》、《以案说法》栏目，他认为这是一个了解社会黑暗面的窗口，形形色色，奇奇怪怪的案例，展现了万花筒般的世界。　　今天播出了一个以贩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团伙。他们形成了一套分工负责，组织严密的流水线。节目中犯罪嫌疑人供述了种种情节，触目惊心。以前，文泉在书上看过怎样活取熊胆，非常恐怖。这是一种原始残忍的取胆方法，熊从小就被关在狭小的空间里面，胸口插上管子，每一天都被抽取胆汁，抽胆时熊的惨叫令人毛骨悚然。今天的电视上，展现了各种手术工具和保鲜用的箱子。犯罪嫌疑人交代，一起最残忍的切取一个青年的肾，分两年。这个青年是个智障者。第一年，卖了一个赚了30万元，第二年，又卖了一个赚了30万元，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值60万啊。看到这里，文泉几乎要吐了。更离奇的是，犯罪嫌疑人，为掩盖其罪行，在取器官时竟然放着音乐。受害者的痛苦被淹没了。　　文泉看到这儿，眼前突然闪过神秘的2号院，悄悄开进开出的宝马轿车，耳边响起那女人怪怪的声音，干涩，颤抖，恐怖。他猛地一激灵，莫非那儿也有不可告人的罪恶？　　想到这儿，接着又摇摇头，笑自己太神经质了。　　　　七　　日子一天天过去，已经进入深秋，小区树上叶子掉得差不多了，挂着的几片被风吹得哗啦哗啦作响。凄清的秋意，更增加了小区的幽静。文泉依旧有规律的散步，不过他发现那女人怪怪得声音，不再规律，有时走过院门更加寂静，甚至觉得院子好像没有住人。　　这天傍晚，文泉在快要走到2号院的时候，突然看见院子猛地一亮，一股浓浓的油烟冒起来，接着有股火光一闪。正在文泉震惊之际，只听院子打门“咣当”一声，从里面冲出一个光头的女人，面目狰狞，灰头灰脸，喊着，“火！火！救火！”，真是“张牙舞爪”。文泉一半惊骇，一半本能地冲进院子，只见烟和火好像是从一楼厨房里冒出的，他看见外墙挂着几个灭火器，于是打开喷向着火点，再拿起脸盆泼水。幸好火不大，是做饭油太热烧着了，给及时扑灭了。这时，文泉想起那个可怕的女人，不见了踪影。正在楞怔，楼上又传来了那怪怪的女声，因为离得近，听起来颤音更恐怖，再加上刚才看见的那张脸，文泉真怀疑自己见鬼了。　　从进来救火开始，巴儿一直在门外叫个不听，这时，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从车上走下一个美丽的女人，与文泉照了个正面。　　　　八　　文泉只见从车里下来的美女，约30岁左右，高高的个子，身穿米黄色套裙和软底皮鞋，衬托出窈窕和丰满的成熟，如雪的脖颈，红润的脸蛋，柳叶眉，丹凤眼，挺拔的鼻梁，不厚不薄的嘴唇，构成和谐的美。唯有看到眼前的景象，脸上露出焦急的心情，波浪式长发被风急急地吹得飘起来。她顾不上和文泉打招呼，一边喊着，“梅芳，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一边跑上楼去。这时，楼上女人怪怪的声音停止了，只听到一阵低沉的哭声。　　过了约10分钟，那美女换了一身蓝底印花的粗布衣服，穿一双布拖鞋，走下楼来。文泉这时没走，主要今天的事太突然，又惊又奇，预感到他平日听到的怪怪的歌声，好像要因这次救火揭开谜底。再说了，那个丑女人好像精神有问题，而这个美丽女人回来了，他也有责任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她啊。　　那个美丽女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焦急，面带自然得微笑，对文泉说:“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这次多亏您及时救火，要不还真不定造成多大的祸呢！”说着对文泉鞠了一躬。文泉说，“我叫文泉，住在小区5号楼。今天的事是应该的，换成别人叶会这样的。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就好。你安慰一下家人，我告辞了。”文泉正要转身走，只听那美丽女人惊喜地说:“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作家文泉啊！我是你的忠实粉丝啊，我叫文丽，咱们是同姓一家子哎，真想不到在一个小区，又是这样相遇，缘分啊！”说着，就让文泉上楼去坐。文泉婉言谢绝，文丽则说改日登门致谢。　　　　九　　过了几天，文泉上午在家整理一些写作的资料，听到有人摁门铃。他下楼打开大门一看，原来是2号院得美女文丽来访。　　文丽今天穿一身淡蓝色连衣裙，脚踏半高跟蓝色皮鞋，长长的卷发蓬松地束个把子，化着淡淡的妆，身上散发着幽香。见到文泉开门，微笑着说，“文老师，请原谅我这个不速之客，打扰了！”文泉赶紧说:“那里那里，快请进！”说着让到院里，并请文丽到楼上客厅坐下，沏茶待客。　　在文泉烧水沏茶的空当，文丽端详客厅，一股文雅的书卷之气，映入眼帘。这个客厅大约有30平米，方方正正，家具和陈设简单，对门的一面，一圈红木沙发，围着一个方形的茶几，上面摆着茶具。在后面墙上，挂着范曾的《竹林七贤》，右手博古架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紫砂壶，左手没有放东西，有扇门，隐隐隐约约地好像通着书房。　　等文泉坐下，问文丽，“梅芳好了吗？吓得不轻啊！”文丽说，“多亏了文先生及时将火灭了，要不后果好可怕啊！我这次来是向先生道谢的！”说着，将自己带的茶叶等，递给文泉。文泉说，“姑娘见外了，我不是说过了吗，换上别人也会这样做的。”他停了听又说，“冒昧地问一句，梅芳是你什么人？那天是她做饭不小心引起失火的吧？”　　文丽叹了口气说，“文先生我对您非常崇拜，文品如人品，您又是我的本家，对你就不避讳了。说起来，你可要编一篇小说了。　　接下来，文丽给文泉讲了她们离奇的经历，超出了文泉这个著名作家的想象。　　　　十　　文丽叹了口气说，“我和梅芳现在的处境，都是因为我们又爱又恨的同一个男人造成的。”文泉诧异地望着文丽，文丽陷入深深而苦痛的回忆。　　文丽和梅芳，以及他们又爱又恨的那个男人阿龙，都出生在胶东半岛的一个小山村里，两小无猜，童年的玩伴，自小学至高中的同学，文丽和梅芳都很喜欢阿龙，但文丽和阿龙两个知道他们是真喜欢，梅芳是一厢情愿。阿龙和文丽约定一定要考上学，飞出这小山村，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梅芳到高中后，学习不怎么好了，考学看来没什么希望。梅芳嘴上不说心里明白，一旦阿龙和文丽考上学，他们的事就能成了。可是，命运有时就会和你开玩笑，在某一个节点上就拐个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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