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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岸】裸画师(小说)


    时间:2019-11-01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摘要:其实,每次打开电脑准备敲字时,我并不知道我要写什么,甚至连标题都无法确定。但我又知道,电脑一开,我就必须要写些什么了。因为平时,我是不怎么开电脑的,都说电脑看多了会伤眼睛,   其实,每次打开电脑准备敲字时,我并不知道我要写什么,甚至连标题都无法确定。但我又知道,电脑一开,我就必须要写些什么了。因为平时,我是不怎么开电脑的,都说电脑看多了会伤眼睛,  我是搞装裱的。我不能像那些大“家”们那样,在写一篇文字之前,要做许许多多的准备,要收集许许多多的资料,还要对这些许许多多的资料进行一番润色,加工,谋篇布局。我不会,我没有这么多时间,也没有这个习惯。我的案前除了有一杯舒展着几片绿叶的茶水,没有任何能丰富我思维的东西。我只是在生意淡时,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想写写东西,而且我写东西,只会顺着我的心绪写,我的心绪走到哪,我的文字就跟到哪。换句话说,我文章的故事也就发生在哪。所谓的我手写我心,也许就是这意思。所以,我写的文字是零乱的,是没有事先彩排过的,更不会有跌宕起伏的浩大场面。  就像现在,虽然我是坐在电脑前,但我的思绪却不着边际,好像一个流浪汉,时而漫步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时而又像是走在家乡散发着“金瓜”香的田埂上。我毫无目的地听着司空见惯了的嘈杂声、吆喝声,看着一个个陌生的面孔从我身边擦肩而过,任一幅幅画面像放电影一般在我眼前晃过来又跳过去。偶尔也会遇到个熟人,我会很随意却又不失礼貌地点点头,走走?走走。没有方向,也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会发生什么,更不知我要去哪里?或者坐在田埂上看着瓜农们熟练地做着农活,把一个个香喷喷的瓜装进蛇皮袋里,然后,扎好口子,再杠到停放在路边的四轮车上。现在条件真好,车都可以开到田边上来了,以前是要靠肩膀挑到马路上去的。赶巧一只蝴蝶落在老农的草帽上,蝴蝶张着双翼,吸吮着浓浓的香味,仿佛也被眼前一阵阵的瓜香陶醉了,忘了离去。  而所有这些在脑子里出现的或人或事或景,是否跟我有关,是否与我即将写下的故事有关,我统统不知道。我写的故事是突发性的,我甚至在这一秒之前我都不知道要写些什么。  但此时,我的思维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画面里是一个老者。他好像是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到了我面前,一下子就完完整整地占据了我的全部视线。而且他一出现,其它画面都很自觉地一一退去。我认得他,我们是朋友。他常拿些字画到我店里来装裱,平时没事也会到我店里来喝喝茶聊聊天。常来店里喝茶聊天的还有老赵、老李、老陈、小王,他们都是写字画画的,是我的顾客和茶友。  有些日子不见他了,他看上去苍老、憔悴了许多,眼睛有点凹下去了,而且呆滞无光,阴郁的脸上一道道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我似乎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我的思维立马定格在这幅画面上,我想,今天要写的这篇文字的主人公就是他了。  他叫古之月。初次听这名字很容易让人想起武侠小说里的侠客,或是一个儒雅的文化人。但从他身材长相来看,他跟侠客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他瘦弱单薄的身材,国字脸,大眼睛,褐色的皮肤,一头披肩的白发,经常梳得光亮光亮,倒像一个文化人,却又说一口本地土话,还常带脏字。当然他有没有文化,有多深文化,还真不好怎么说,一个人有没有文化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尽管我们认识也有几年了。  平日里我们都叫他裸画师。他是靠绘画营生,双休日或寒署假在家里兼教些小学生绘画。一年下来赚个十万八万的不成问题。他画的大多是山水画,尤其是“梅”、“兰”、“竹”、“菊”画得的确不错。对梅的高洁,兰的幽香,竹的挺拔,菊的淡雅,包括它们的色彩、线条、层次,把握得很到位,大师级画的也不过如此。但他最擅长的还是裸画。挂在他画室墙上的那幅祼画逼真的如同一个鲜活的美人站在你面前,让你的心跳“怦”然加速,视线舍不得移开。但现在他不画裸画了。问他为什么不画了,他说,那是年轻时干的活,如今岁数大了,没那份激情。是不是这个原因,谁知道呢。他的画大多是在网上销售,他很少参加些社会活动。他说,人家画画是追求艺术,而我只是为了讨生活,那些虚名是换不来真金白银和柴米油盐的。所以在本地艺术界知晓他的人并不多。  说他老者,有点言过其实,他上个月才满60岁,如今60岁还正当年呢。前段时间为庆祝他第一次领社保,我们几个还在一起聚了聚,他可没少喝。可没过几天,他竟然跑到店里来告诉我们,他和他的第二任妻子离了婚,还是净身出户,这让我们几个无不感到震惊。  “你太冲动了吧,都这么大岁数了。”  “为什么要离呢?”  “合不来就离呗。没有什么为什么。”他说得很轻松。  “那,她们给你什么补偿了吗?你为她们付出了这么多,孩子几十年的养育之恩总要报吧?”  他说,报个屁,什么也没有,我也不需要,她们也补不起。与其这样,还不如净身出户,就像当年一样。  “今后一个人,有什么病痛怎么办?”  “以后,到以后再说吧。”  “去找亲生儿子吧。”我们劝他。  “我有何颜面?”他说。  现如今在郊外租了一间房子,过起了单身汉的日子。  他是我们几个人里年龄最大的,老赵,老李,老陈和我都是50上下,只有小王最小38岁。记得初次认识他,是在中心广场。我和老赵他们也是在广场认识的。那时,每到晚上我都会去广场散步。广场很热闹,很多人,他们都是从城里的四面八方涌到这里来休闲的,有的唱歌、有的跳舞、还有抽陀螺的,有坐在喷泉旁聊天的,有年轻的妈妈带着宝宝在广场上玩耍的。我第一次看到老赵他们用一支特制的海棉笔蘸水在地下写毛笔字,感到很稀奇,字写得特别好看。老赵练的是行草,正楷,老陈练的是狂草,老李练的是隶书,小王练的是行书,后来知道,老李画的葡萄也是一绝,他们个个都有一样拿手绝活。他们的出现,给这喧闹的广场增添了一幅别样的风景,吸引了不少围观者。而我什么也不懂,只是因为做这行看得多,潜移默化地有点喜欢。开始我只是站在他们身后看,欣赏。时间久了,有时也会接过他们手中的笔,没有章法地随性而写。就这样一来二去我们就相识了,而且还成为了好朋友。  有一天,我们如往常一样,晚饭后,不约而同来到广场写字。正当我们写得起劲时,围观的人群里忽然有人说,好字!老赵抬起头,咦,古之月,是你呀,我说这声音有点耳熟呢,你不是在南方呆着吗?什么时候回来的?老赵放下笔,走过去。早回来了。  从那以后,他就常跟我们在一起,喝茶,写字,画画。闲聊中陆陆续地知道了他的一些事情。他年轻时下过放,摆过地摊,做过郎中。他跟我们说,他这一生最难忘的还是下放时的日子。虽然累,但很开心。他说,农村这个广阔天地还真是大有作为。在那里,他学画,学医,学理发,一般的头痛发热的小毛病,他手到病除。特别是画画,他还真有点天份,他没拜过师,没有谁教过他,他只需一张纸,一根铅笔,就能把一个人物勾勒的栩栩如生。让村里的那些年轻姑娘们羡慕死了,三天二天找他画相。那时到照相馆里照相是件很奢侈的事。一年或几年都难得去一次。我们笑着问他,那时没少糟蹋人家姑娘吧。他丝毫不隐瞒地说,那也是她们自已跑到我床上去的,能怪我吗?开始他只是为她们画素描,后来胆大到竟然要给人家画裸体画了。裸画在那个年代简直就是地雷阵,一旦发现,最轻也要挂牌游街的。他们只有等到夜深人静时偷偷躲到屋里画,把窗帘布拉得严严实实的,即紧张又刺激。偶尔一声犬吠,都会让你竖起耳朵听个半天。白天不出工,就跑到山里去画。他说,他特别喜欢到山里去画,大自然的美与人体的美相结合,简直是世界上最震憾人心的画!他现在都还能感觉到,那照在肌肤上的阳光,那起伏的山峦,碧绿的青草掩映的胴体,飘飘洒洒的落叶,柔柔的清风……  他的第一个妻子就是在画裸画时勾搭上的。他说,没办法,就一次,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有些行为,男人是要负责的,但他实在是不爱她。婚后他并没有感到幸福,反而变得郁郁寡欢,特别是妻子太了解他了,把他当犯人似的看得死死的,即便这样,还整天疑神疑鬼,连给人家画张素描,她都要守在旁边,更不要说去画裸画了。  有一次,趁妻子回娘家,他还是忍不住又约了同村的姑娘到山里画裸画,可是还没画到一半,妻子就追过来了。  “你……?”他瞪大着眼睛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以为我真回去了是吧,我就要看看你老不老实。怎么着,抓个正着吧。”又怒斥那姑娘:“还不滚!”  然后,对他说:“你是要我去告诉队里呢,还是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其实,我现在画这画,只是把它当成一门艺术,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他解释道。  “说!”妻子不吃他这一套。  “好,好,我保证以后不画了。”自那以后,他还真的好些年没再画裸画了。但他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了。  一天,他去邻村给人家看病,回来时下起了大雨,淋了一身,第二天起床不知乍的上吐下泻,吃药也不管用,抬到医院,医生也束手无策。只好抬回家,他以为自已就要死了,想着自已这一生,这样的婚姻,悲愤之下,他抓起墙角一瓶的的畏一口喝了下去。妻子从外面进来,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丈夫,一股浓浓的农药味,吓得她哭天喊地叫道:“快来人呀,来人呀,天哪!你不要我,也不要这样自寻死路啊!”  没想到,这瓶的的畏喝下去非但没毒死他,反而治好了他莫明其妙的病。醒来后,他对着妻子说:“你哭什么,什么寻死?这叫以毒攻毒,或者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文化。”妻子听后破涕为笑,但还是心有余悸。  但他们的婚姻并没有因此得到好转。结婚十年后,妻子跟他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后,最终他还是把人家甩在乡下,一个人净身出户到外面闯世界去了。  你不是不爱她,你是要返城,才把糟糠之妻甩了的,是不是?我们几个有时质问他。他也没有否认。他说,我是没有能力把她们一起带回城里来的。这家伙!  如今,人家把他甩了,而且是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后,在他辛辛苦苦哺养了她带来的孩子长大成人后,在他即将需要有人来搀扶的时候。这是报应吗?他的心忽然有种被人欺骗了的痛。她现在不需要我了,她的孩子成家立业了,房子也给她买了,而自已年纪越来越大了,给她娘俩带去的只能是累赘和负担。那天,她把存折还给他,里面只剩下三百多块钱,好在还有社保领。想想这些年,为了培养她的女儿,自已的亲身骨肉一分钱都没帮过,他朝着乡下的方向,他的眼里涌出了一滴滚烫的泪水。  端午节到了,家家户户热热闹闹的,他的屋里冷冷清清,他从冰箱里拿出昨天买的一点肉,几支辣椒,一个蛋,准备烧菜。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谁呀?他走过去打开门,他儿子竟然站在门口。  “你怎么来了?又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儿子没说话,提着一个大袋子走了进来。儿子把袋子轻轻放到桌上,然后拉开拉链,小心地端出一个瓷罐子来,说了声,拿个碗来,又从一个塑料袋倒出一碗腊肉。  然后,说:“听说你一个人过节,我煲了只鸡,带了点你喜欢吃的腊肉来,陪你一起过节。”  此时,他在极力控制自已的情绪。他知道一定是他妈妈告诉他自已喜欢吃腊肉。  “你从乡下这么远煲汤过来给我吃?”又轻轻问:“你怎么知道我一个人过节呀?”  儿子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虽然你不要我们了,虽然,你宁可帮人家养孩子,也不管我们,但是,自从我知道我有个父亲在这个城里的时候,我就从没停止过对你的关注,以前,我经常骑着自行车进城,只是为了看你一眼,我甚至还去过你打工的南方找过你,你的生活状况我很情楚。这倒不是我想干涉你什么,只是考虑到你的年纪越来越大了,你要有什么情况,我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出现。因为无论怎么样,我的血管里流的才是你的血,我的生命是你给的。”  此时,他已转过身去,他已控制不住自已的老泪了。他自已又何尝不是常常倫倫地跑到儿子的住处,远远地看着他呢。  来,爸,我陪你一起过节。  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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