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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一】残月(小说·家园)


    时间:2019-11-01  来源:  作者:  浏览次数:


    摘要:五月躺在床上,听着炉火“噼里啪啦”地响着,幸福一阵阵涌来……雪依旧纷纷扬扬,伴随着爱做梦的五月,慢慢地度过了漫长的冬季。 【八一】残月(小说·家园) 五月份,院子里槐花开得正盛。梅姑身边躺着个胖乎乎的小生命。乡下人没那么多讲究,五月这名儿挺好,总比阿猫阿狗好听,谢谢奶奶,给我们五月起了这么个好名儿。梅姑微笑着接过奶奶的蛋花汤,轻轻地喝了一口……    一  五月问奶奶,自己到底是生的还是捡的?奶奶抹着眼泪,乖宝宝当然是妈妈生的。  “妈妈为啥只要妹妹,不要我呢?”奶奶叹口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年,喏,就是这颗老槐树,花呀开得可欢实了,整个院子里香气扑鼻,我们的小五月刚生出来,躺在妈妈的身边,粉嫩粉嫩的,老可爱了。”  枕在奶奶的臂弯,听着奶奶絮絮叨叨,这句话奶奶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五月木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屋檐下,几只瘦弱的麻雀,来回跳动。  “奶奶老了,真老了。也不知你爸啥时候能回来,带你去新疆,我们的五月该上学喽。”奶奶直了直腰。  “真的吗,哦,哦,可以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在一起啦。”五月一个鲤鱼打挺,兴奋地直叫唤。  “要听妈妈的话,别惹妈妈生气。”奶奶把妈妈两个字的音调提得老高,五月早已撒开了脚步,像只脱缰的小马驹满院子疯跑,哪里听到奶奶在说什么。  暮秋的风“沙沙”地刮过残破的院墙,枯萎的藤蔓下,几只干瘪的丝瓜,摇摇晃晃。  夕阳柔弱的光,爱怜地照着老槐树枝头上还在苦苦挣扎的几片黄叶。  “可怜的孩子,奶奶无能啊。”自责的奶奶一只手摁着肿大的膝盖,另一只手吃力地撑着地面,弯曲的腰慢慢往上挪。“要是你爷爷还在,奶奶舍不得你走啊。”  红薯已经没了热气,奶奶拿起一块扒了皮,吹了吹,递给五月。  昏暗的灯光下,一老一小,不紧不慢地喝着糊糊,谁也没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奶奶说,这话已传了好几辈。  五月乖巧懂事,不敢惹奶奶不高兴,不说话就不说话。  一丝丝清冷的月光穿过屋顶的缝隙,惨淡地落在床头的空地上,斑斑点点。  五月蜷缩在奶奶怀里,做着暖暖的梦。  夜猫的哭声,时隐时现。    二  崖沟村,冀北龙泉山的沟沟里,几十户沾亲带故的人家,世世代代散居在一起。  李根生是村长也是族长,不到五十的人,硬是被光秃秃的石头和凌厉的野风打磨成了六十岁的模样。  “二婶子在家吗?”根生扯着嗓门,老远就叫开了。  “在,在,根生啊,来了,门没关,你进来吧。”  五月奶奶颤巍巍地直起身子,往门边挪去。  “那天在乡里开会,给根来打过电话了,他说最近生意不好,今年就不打算回了。就这两天,等我忙完手头的事,找几个人把你这屋顶修修,换上新瓦,就不会漏风了。”  “让您费心了,孩他伯,这买瓦还有工钱,要不缓缓吧,等黑蛋打了钱再说。告诉黑蛋,别挂念我们,我和五月都好着呢,生意不好慢慢来,让他多让着点凤妮。”  一直黏着五月的大黄,见到根生后,兴奋地围着他的脚脖,一个劲地嗅来嗅去。  “去,去,你以为我是城里干部啊,腿脚上都是油水。”根生打趣地来了一句。大黄似乎听懂了,乖乖地趴在五月的身边,盯着根生,不停地晃着干枯的尾巴。  “二婶,不用您费心,乡里补助了扶贫金,我给您老申请了。干活的都是自家的兄弟,不要工钱,到时候我让小芬给大家伙炒几个菜弄点小酒喝喝。”  根生摸出烟点上,烟雾围着他黢黑的脸庞,久久盘旋。  “要是梅姑还在,五月早该上幼儿园了,咱这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哎。这么大个崖沟村,年轻的能走的都走了,这天天见的百十号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有这些房子,也是破的破,倒的倒。”  根生猛猛地吸口烟,酸酸地瞅了一眼一前一后跑出门去的五月和大黄。  “这一算起来,梅姑离开快四年了,那场山洪来得太突然了,多好的个人,说没就没了。”  根生扔掉烟屁股,重重地叹了口气。  奶奶早已红了眼睛,“怪只怪那根树枝太细了,梅姑这孩子实诚,撒手前,凤妮说过,她会待五月好,会像亲生的一样,那时候的五月才八个月大。”奶奶双手比划着,泪水簌簌地往下掉。  “不提了,二婶,你自己加小心啊,过几天来看你,我先走了。”奶奶倚着门框,看着根生深一脚浅一脚地远去。  山壁上斑驳的大石裸露着,风一吹“呜呜”地响。草屑携着黄浊的细沙,不停地打着圈圈。  几个和五月差不多大的孩子在坡下的平地上疯跑,大黄也在后头,一圈圈地跑着。  “五月槐花香,乖娃没了娘,表姨不是妈,亲爹太窝囊。”  大福甩了甩鼻涕,拍着手,其他的小鬼头都跟着一遍又一遍的围着五月唱起来。  “我有妈,奶奶说了,我是我妈生的。”五月大声辩解着,急得眼泪汪汪。大黄觉得小主人受了欺负,冲着大福几个一通狂吠。  奶奶浑浊的双眼看不清孩子们在玩啥,几个模糊的影子来来回回玩得正欢,沟壑纵横的脸上,笑容像极了墙角盛开的秋菊。    三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老娘背到山沟沟,媳妇背到床前头。给媳妇,烙油饼,擀酸汤,媳妇儿媳妇儿你先尝,我到山后瞧咱娘,咱娘变成了屎壳郎,嗡嗡嗡嗡撞南墙!"  五月躺在奶奶怀里,眯着眼听奶奶哼着童谣。  房顶换了新瓦,窗户上的塑料布也换成了崭新的玻璃。  躺在床上,再也看不到惨淡的星光,连夜猫的叫声也小了许多。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都忙着杀年猪,备年货。  雪,白茫茫的,把村庄盖得严严实实。村头,几棵孤寂的老榆树,耷拉着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根生和小芬两口子送过来一大块五花肉,两条大白鲢,一袋白面,一桶菜油。大黄兴奋地围着他俩转圈,“呜呜呜”地哼哼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肉上突出的骨头。  “二婶,快过年了,给您和娃拿点年货,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小芬快言快语,开始收拾厨房,杀鱼。大黄张着嘴,直勾勾地盯着菜板,哈喇子挂了老长。  “芬啊,总叫你们费心,我怎么过意得去。”奶奶抹着眼泪,五月围着小火炉,津津有味地啃着烤地瓜。  “喂,喂,喂,根来,我是你根生哥,喂...山里信号不好,二婶不急,我再打。”根生举着手机,满房子找信号。  “通了,通了,喂,根来,我和你嫂子在你妈这,快过年了,过来看看五月,听不清,啊,村里信号不太好,你等等,我让二婶和你说话。”根生从板凳上跳下地,奶奶颤颤地接过了手机。  “黑蛋啊,我是娘,喂,喂,喂...”奶奶失落极了。  “这差劲的信号,二婶,等会,黑蛋会打过来的。”根生叹口气掏出烟,点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根生拨过两次,忙音。两个小时中,除了一个推销保险的来电,手机静默得如熟睡的老人。  三格信号,应该可以啊,难道是离得太远的缘故?  根生脚下的烟头,也一个一个地多了起来。  “就知道抽,抽,抽不死你。也不知道过来打个下手。”小芬白了根生一眼。  “婶啊,说不定黑蛋兄弟正忙呢,你老别往心里去,有我们大家在,您就踏踏实实地过好年。”  小芬叮叮咣咣一顿收拾,鱼肉都切成了块,码得整整齐齐。暗黑的灶台也亮堂了不少。  临走,小芬摸摸五月红彤彤的脸蛋,掏出二百块钱,趁奶奶没注意,放在饭桌上,根生顺势把喝水的大彩碗往上一搁。  五月挨着奶奶,舞动着两只黑乎乎的小手。大黄抖抖毛,跟着根生一直到坡下的拐弯处,轻轻地叫唤了几声,算是作别。  根生俩口子谁都没吭气,只有积雪上“咔嚓,咔嚓”凌乱的脚步声和远处传过来的零星的鞭炮声。  “不对啊,媳妇,你说推销保险的电话一接就通,怎么根来的一通就断?刚我没敢说,电话接通后,我是听到他说,谁啊,信号不好,然后就是吵人的哗啦啦,好像麻将牌的声音,难道说,这小子是故意挂我电话?”根生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他奶奶的,我就知道,这个黑蛋不是什么好鸟!放着可怜的老娘儿子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见不着人,钱也没有,当初梅姑咋就嫁了这么个混帐东西,还有那个凤妮也不是个善茬!”小芬忿忿地骂出了脏话。  雪花开始飘飘零零,根生两口子不再说话,“咔嚓,咔嚓……”凌乱的脚步声一点点消融在寒冷的夜幕中。    四  初春的阳光懒洋洋地游荡在崖沟的山间小巷,院子里的老槐树一身轻松,花喜鹊还有黑老鸹为了争地盘,似乎闹得不可开交。  屋顶的积雪一点点地融化,水顺着檐下的冰凌,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浸透了刚刚从石缝间探出头来的嫩黄的草芽。  五月托着腮,端坐在门前的大石上,远远地盯着村口的路。坡下,一只倒霉的大耗子,才出了洞口,刚动了动腿脚,还没弄到吃的,便被大黄逮了个正着。  根生伯伯告诉他,天暖了爸爸就会回来接他,到城里上学。为这,大福几个羡慕了好久,也不再围着他唱“五月槐花香,乖娃没了娘,表姨不是妈,亲爹太窝囊。”  奶奶的风湿越来越重,村卫生所开的去痛片已经不管用。  根生也已懒得再拨那个遥远的不太能接通的电话。他把从县上捎回来的几盒英太青和雷公藤放在奶奶的床边,“二婶,黑蛋他们好着呢,知道你腿疼,这不给您寄了药。”  “生啊,净给你添麻烦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不要紧,就是五月,我放心不下呀。”根生抓着奶奶骨瘦如柴的双手,别过脸去,忍着眼泪。  天气一点点暖起来,五月幼小的心里充满希望,他渴望见到朦朦胧胧的爸爸妈妈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妹妹。他甚至幻想着某天早晨醒来,爸爸妈妈就站在他的床前,给他买了许多新衣服,许多新玩具,然后他抱着妹妹一直疯啊疯啊……  自从奶奶卧床后,五月更加地懂事了。城里人习惯性地称作四岁半,或者四岁,而过完年后五月知道自己六岁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虽然他还没井轱辘和灶台高,命运却让他学会了怎么生活。他的小手红一块紫一块,不知是烫伤的还是冻伤的。  他不懂什么是祈祷,只是希望奶奶能快快地好起来,哪天爸爸回来,可以一起走,一起去城里。  天渐渐暖了,阳光慢慢刺眼起来。老槐树的叶子开始疯长,郁郁葱葱,像个偌大的伞盖。  奶奶还是不能下床,她拉着五月的小手,久久地盯着他幼小的脸蛋,欲言又止。五月总是默默地给奶奶擦去眼泪,头挨着奶奶,就像大黄挨着他一样。  五月趴在奶奶身边,看着盐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奶奶已经好几天不吃饭了。根生和同族的几个兄弟,一直忙忙碌碌,晚上也安排了人守夜。  五月被幸福地包围着,吃到了从没吃过的零食,他知道奶奶也没吃过,便藏起了好多,等奶奶好了一起吃。  根生实在是搞不明白,二婶快四十岁生出来的黑蛋,竟是这么个混蛋!根生扔掉烟屁股,狠狠地踩着,又重重地转了几圈。  小芬在济南读研的儿子和老娘一个脾气,听说了这事,很是生气,当场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你别喂喂喂,我是根生家的欣月,我郑重地告诉你来叔,你妈我二奶奶她快不行了!你要是还有点人味,现在回去兴许还能和她老人家见上一面!”  村口,唯一的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光,老榆树浓密的叶间,晚归的鸟雀渐渐地归于平静。  远处,几声零星的狗吠传来,大黄像个懂事的孩子,卧在门外,偶尔“呜呜”地低鸣着。    五  奶奶躺在冰棺中,安详地睡着。五月没有哭,他幼小的心里在想啥,没人知道。  五月跪着给奶奶烧纸,一张又一张,轻轻地无比虔诚地放进火盆,火苗一闪一闪,像是弱小的希望在点点升腾。  小芬大妈告诉他,奶奶有了钱,在那边就能买到好多好多的东西。  那边是哪,他不知道,谁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奶奶到了那边,腿就不会疼了,就能见到爷爷。  火焰把他的小脸烤得通红。他拆开薯片,拿出一片慢慢放进火盆,“奶奶,你慢慢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走路。”  小芬哭了,边上的本家亲人都跟着啜泣起来。  大黄也“呜呜”地悲鸣,它哀怜地看看五月,舔舔小主人的腿。  起风了,老槐树浓密的叶子“哗哗”乱响。院墙上,干瘪的丝瓜在枯瘦的藤蔓上无助地摇摆,仿佛在喋喋不休讲述着曾经的辉煌。  “回来了,黑蛋一个人回来了,已经到村口了。”不知是谁在嚷嚷。  三天了,再不到家根生就做主把老太太入土为安了。  本家的女人们准备好了若干的讨阀或骂人的语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老祖奶奶发了话,大家都缄了口。  黑蛋掏出烟潇洒地给大家伙依次递上,斜瞅了一眼棺材里的老娘和跪着的儿子,二郎腿一翘,“大家都知道啊,生意人就是穷忙,这不正和老猫子谈个两百万的买卖,谁知道老太太出事了,你说这好好的个人,咋说没就没了呢?”  小芬接过话,“别没皮没臊,说没就没,你都几年没见你娘了,她腿脚不好,又有严重的心脏病,你难道一点不知情?都说养儿防老,你光顾着自己吃喝,你知道你娘和五月在漏风的房子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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